一、六王毕四海一:议帝号的历史背景
公元前221年,咸阳宫的青铜编钟突然停止了演奏。39岁的秦王嬴政凝视着案上摊开的天下舆图,韩、赵、魏、楚、燕、齐六国的疆域已被朱笔统一圈入大秦版图。据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记载,这位刚刚完成"兴兵诛暴乱"伟业的君主,在朝会上向群臣抛出了一个改变中国历史的问题:"今名号不更,无以称成功,传后世。其议帝号。"
图1:头戴冕旒冠的秦始皇画像,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,展现了始皇帝的威严形象
二、朝堂论战:从"泰皇"到"皇帝"的决策过程
1. 群臣提案:"泰皇"尊号的由来
丞相王绾、御史大夫冯劫与廷尉李斯率领博士团队展开激烈讨论。他们援引上古传说提出:"古有天皇,有地皇,有泰皇,泰皇最贵。"这个提案融合了多重文化元素——"泰皇"本是楚地东皇太一信仰的主神(《楚辞·九歌》),而"皇"字在甲骨文中作"𠄠",象灯火辉煌之形,与秦人的"敬祖"观念(首都师范大学学报,2022)形成微妙呼应。据里耶秦简记载,博士们还建议"命为'制',令为'诏',天子自称曰'朕'",这些称谓变革后来都被嬴政采纳。
2. 秦王裁定:"皇帝"称号的创造
嬴政手指在竹简上划过"泰皇"二字,突然用玉圭划去"泰"字:"去'泰',著'皇',采上古'帝'位号,号曰'皇帝'。"这个决定绝非偶然——在秦人的宇宙观中,"皇"代表光明普照(《说文解字》"皇,大也。从自。自,始也"),"帝"则源自殷商上帝崇拜。二者结合既超越了三皇五帝的旧体系,又通过"帝者之祖"的定位(《全秦文》)将自己置于祖先崇拜的最高位置。
现存于镇原县博物馆的秦诏版(国家一级文物)完整记录了这一决策:"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,黔首大安,立号为皇帝"。这块长10.8厘米、宽6.8厘米的青铜版,四角钻有固定用的小孔,阴刻的40字小篆不仅是中国最早"皇帝"称号的实物见证,更通过"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"的铭文,展现了帝号与制度统一的紧密关联。
图2:镇原县博物馆藏秦诏版拓片,为中国最早出现"皇帝"称号的实物之一
三、制度创新:皇帝称号背后的权力建构
1. 废除谥法与皇权永恒化
嬴政接着颁布了第二项重大决策:"自今已来,除谥法。朕为始皇帝,后世以计数,二世三世至于万世,传之无穷。"这项改革直指周代"子议父,臣议君"的谥法传统(《逸周书·谥法解》)。考古发现的秦两诏铜权(陕西历史博物馆藏)印证了这一变革——在始皇帝诏书之后,秦二世补刻的铭文特别强调"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",将皇帝意志提升到不可追溯的永恒高度。
图3:陕西历史博物馆藏秦两诏铜权,同时刻有秦始皇与秦二世诏书,体现皇权传承
2. 水德制度与符号体系重构
为配合皇帝制度,秦朝推行了完整的水德符号体系:"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,数以六为纪,符、法冠皆六寸,而舆六尺,六尺为步,乘六马。"(《史记》)这种基于阴阳五行的制度设计,在秦权量(中国国家博物馆藏)上得到完美体现——铜权腹部刻有"廿六年,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"诏书,底部特意留出矫正重量的凹槽,象征着皇权对度量衡的绝对掌控。
四、历史回响:皇帝制度的千年影响
1. 行政体系的文字见证
1975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与2002年湖南里耶秦简的发现,为我们揭开了皇帝制度的运作细节。里耶秦简中的"九九表"木牍(中国国家博物馆藏)不仅是世界最早的乘法口诀实物,其背面"迁陵以邮行洞庭"的邮书记录,更展现了皇帝政令通过郡县制直达基层的高效运作。这种"书同文"的行政网络,使得"皇帝"称号能够穿透地域文化差异,成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精神纽带。
图4:里耶秦简中的"九九表"木牍,见证了秦代行政效率与中央集权制度
2. 物质遗产中的皇权象征
秦始皇陵出土的青铜车马(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藏)堪称皇帝威仪的物质化身。这辆由3000余个零部件组成的"青铜之冠",不仅还原了"天子驾六"的礼制,其金银错工艺装饰的御官俑,更将皇帝的神圣性通过艺术形式固化下来。考古学家发现,铜车马的伞盖暗藏机械装置,可调节角度遮阳避雨,这种技术细节恰如皇帝制度本身——在精密的结构设计中实现权力的永恒运转。
图5:秦始皇陵出土的青铜车马,象征皇帝制度的物质载体与技术成就
五、结语:一个称号改变的中国
当咸阳宫的烛火照亮"皇帝"二字时,嬴政或许不会想到,这个由他创造的称号将延续2132年,成为中国历史最鲜明的政治符号。从秦诏版的40字铭文到明清故宫的"正大光明"匾额,皇帝制度通过文字、器物、建筑等多重载体,塑造了中华文明的基本面貌。今天,当我们在博物馆凝视那些刻有"皇帝"字样的秦代文物时,仍能清晰感知到那个"千古一帝"在称号变革中注入的权力意志,以及它对后世中国产生的深远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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