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十六年,益州牧刘璋坐在成都府衙,手里攥着一封从荆州送来的信。信是法正写的,说北方曹操已灭马超,兵锋随时可能南下汉中,一旦汉中失守,益州门户洞开。刘璋看完信,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。汉中张鲁虎视眈眈,曹操又是天下枭雄,自己手里这点家底,怎么守得住?刘璋把信放下,叫来了几个心腹商量。有人说请刘备入川帮忙,刘璋一听就动了心。刘备是汉室宗亲,又刚打赢了赤壁之战,名声在外,请他来帮忙,总比让曹操打进来强。
于是刘璋派法正去荆州请刘备,这一请,就把自己的江山请没了。
法正到了荆州,见到刘备,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。他不是第一次动这个心思了。早在几年前,法正就跟张松、孟达三个人私下里合计过,刘璋这个人,看着忠厚,其实糊涂得很,手下那些益州本土士族,一个个骄横跋扈,外来的人才再有本事,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摆设。
张松当年去见曹操,满腹经纶想要施展,结果曹操看他长得丑,连正眼都不瞧一下,就给打发了。张松一肚子火,回来后就跟法正说,咱们与其跟着刘璋这个窝囊废,不如找个真正能成大事的主公。法正听了,心里也是一动。他在益州这些年,才华没人赏识,反倒被那些庸才压在下面,早就憋了一肚子气。
孟达也是一样。他本是扶风人,流落到益州,指望能混个出头之日,结果刘璋用人,全看是不是益州本地人,外来户再有能耐,也得靠边站。三个人一合计,决定找机会把益州献给更有能力的人。
法正这次见到刘备,越看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明主。刘备待人宽厚,说话又有分寸,一番交谈下来,法正心里已经打定主意,就跟他干了。回去之后,法正跟刘璋说,刘备是个仁德之人,又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,诸葛亮庞统这样的谋士,请他来帮忙,准错不了。
刘璋一听,更放心了。他让法正带着四千人马,再加上大量钱粮,去荆州接刘备。建安十六年十二月,刘备带着庞统、黄忠、魏延等人,浩浩荡荡开进了益州。
刘璋亲自到涪城迎接,两人见面,那场面热闹得很。刘璋拉着刘备的手,说咱们都是汉室宗亲,这次请皇叔来,就是为了一起保卫益州,抵抗曹操。刘备也说得漂亮,说自己一定尽力帮忙,绝不辜负刘璋的信任。两人当场结为兄弟,摆酒庆祝,一连喝了好几天。
刘璋还给刘备拨了不少兵马和物资,让他先驻扎在葭萌关,名义上是防备张鲁,实际上是给他一块地盘安顿下来。刘备到了葭萌关,表面上每天操练兵马,暗地里却在收买人心。他对当地百姓很好,有什么纠纷都亲自过问,处理得公平公正,时间一长,老百姓都说刘备是个好官。
但这段时间,刘备心里也在犯嘀咕。他是来帮忙的,还是来夺地盘的?如果真动手抢益州,名声肯定不好听,以后还怎么打仁义的旗号?可要是不动手,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,以后再想找个立足之地,就难了。
庞统看出了刘备的心思,私下里劝他说,主公,现在正是好机会。益州富庶,刘璋又没什么本事,您要是拿下益州,就有了根基,以后才能跟曹操孙权争天下。至于名声,打下地盘之后,好好治理百姓,名声自然就回来了。
刘备听了,还是有些犹豫。他跟刘璋毕竟是同宗,又是刚结拜的兄弟,这么快就翻脸,实在说不过去。但庞统又说,刘璋手下那些人,早就对您不满了,您不动手,他们也迟早会动手。与其被动挨打,不如主动出击。
这边刘备还在犹豫,那边刘璋手下的人已经开始起疑心了。益州本地的士族大多看不起外来的刘备,觉得刘璋把这么多兵马和物资给他,简直是引狼入室。有人就去劝刘璋,说刘备在葭萌关收买人心,怕是有什么别的心思,不如早点把他打发走。
刘璋听了,心里也有点慌,但他还是相信刘备,觉得人家是汉室宗亲,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。他反倒把那些劝他的人骂了一顿,说你们不要胡乱猜疑,坏了我跟刘备的关系。
建安十七年,转机来了。曹操攻打孙权,东吴那边传来消息,让刘备赶紧回去帮忙。刘备接到消息,就跟刘璋说,荆州有事,我得回去一趟。刘璋一听,赶紧说那我再给你拨点兵马和粮草,你路上好走。
刘备提出要一万兵马,还有大量粮草和军需。刘璋一听,有点为难,说这个数目太大了,我给你四千人,粮草减半,你看行不行?刘备脸色一沉,说我帮你守了这么久,现在要走了,你连这点东西都不肯给?
这一下,两人的关系就僵住了。刘备回到葭萌关,越想越生气,觉得刘璋这个人不识好歹。庞统趁机又劝了一次,说主公,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,刘璋对您已经起了疑心,您再不动手,以后更难了。
刘备这次下了决心。他召集手下人商量,决定先拿下涪城,再一步步打到成都。庞统出了个主意,说可以办个宴会,把刘璋手下的将领都叫来,趁机把他们都抓了,这样益州就唾手可得。刘备听了,觉得这个办法太狠,不太合适,就没答应。
不过他还是决定动手了。建安十七年十二月,刘备突然发兵,直奔涪城。涪城守将是刘璋的手下,根本没想到刘备会突然翻脸,一时间毫无准备,城很快就被攻下了。
消息传到成都,刘璋整个人都懵了。他怎么也想不通,自己对刘备这么好,又是给兵马又是给粮草,怎么人家转头就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?他赶紧召集手下商量对策,有人说赶紧发兵去打,有人说先守住成都再说。
刘璋这时候才想起来,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三个人,好像有点不对劲。他派人去查,发现张松早就跟刘备暗中联系,甚至还把益州的地图和防务情况都送给了刘备。刘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,当场下令把张松抓起来,直接砍了。
张松死了,法正和孟达已经彻底倒向刘备。法正跟刘备说,益州内部人心不稳,只要您稳扎稳打,拿下益州不是问题。孟达也跟刘备献计,说可以先拿下几个关键的城池,切断成都跟外界的联系,然后再慢慢围困。
刘备听了他们的建议,开始一步步推进。他先派黄忠、魏延去打雒城,这是成都的门户,拿下雒城,就等于扼住了成都的咽喉。
雒城守将是刘璋的儿子刘循,这个人倒是有点血性,带着手下死守不降。刘备围了雒城好几个月,愣是打不下来。庞统急了,亲自指挥攻城,结果在乱箭之中被射死了。
庞统一死,刘备心里很难受。庞统是他的首席谋士,跟诸葛亮齐名,这次为了攻打益州,把命都搭进去了。刘备下令厚葬庞统,然后给诸葛亮写信,让他带着张飞、赵云赶紧来支援。
诸葛亮接到信,立刻从荆州出发,一路打到了益州。张飞在路上还顺手收服了严颜,这个老将本来是刘璋的部下,被张飞抓住之后,宁死不降,张飞反倒佩服他的骨气,放了他,严颜感动之下,就归顺了刘备。
赵云也带着兵马赶来会合。几路人马汇合之后,刘备的力量一下子强大了很多。他们合力攻打雒城,刘循坚持不住,最后还是投降了。
拿下雒城之后,刘备直接兵临成都城下。成都城里,刘璋的手下乱成一团。有人说拼死一战,有人说干脆投降算了。刘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,他派人去跟刘备谈判,想看看能不能讲和。
刘备的条件很简单,让刘璋交出益州,自己可以保证他的安全,还给他一块地方养老。刘璋听了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想了几天,最后还是决定投降。他对手下说,我要是再坚持,成都城里的百姓就要受苦了,还不如投降,至少能保住大家的性命。
建安十九年五月,刘璋打开成都城门,向刘备投降。刘备进了成都,对刘璋还算客气,没有为难他,给了他一块地方安置。不过益州从此就姓刘备了。
这场战争打了三年多,刘备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。他占据益州之后,立刻开始整顿内部,安抚百姓,招揽人才。诸葛亮也开始实施自己的治理方针,益州在他的管理下,很快就恢复了秩序。
回过头来看,这场战争的关键,其实就在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三个人身上。他们因为在刘璋手下得不到重用,心生怨恨,最后决定背叛。刘璋用人不当,只看是不是本地人,不看有没有真本事,这才给了他们背叛的理由。
刘备能拿下益州,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有能力,手下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,有诸葛亮庞统这样的谋士,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璋太过软弱,手下人心涣散,根本守不住。
不过这场战争也让刘备背上了骂名。他本来是以帮忙的名义进入益州,结果转头就把刘璋赶下台,这种做法,在当时很多人看来,就是典型的背信弃义。虽然后来刘备在益州治理得不错,百姓生活也有所改善,但这个污点,始终洗不掉。
站在刘璋的角度看,他不是没有机会。如果他早点听手下人的劝告,不要对刘备那么信任,或者在刘备刚到益州的时候就提防着点,也许结果会不一样。但他偏偏是个心软的人,总觉得大家都是汉室宗亲,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,结果就被人家一步步吃掉了。
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三个人,后来的结局也各不相同。张松因为泄密被杀,死得最早。法正跟着刘备,后来成了蜀汉的重臣,刘备对他很信任,有什么大事都要问他的意见。孟达后来又背叛了刘备,投靠了曹魏,再后来又想反叛曹魏,结果被司马懿提前察觉,兵败被杀。
这三个人的选择,说到底,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。他们在刘璋手下看不到希望,就转投刘备,指望能有个好的出路。从这个角度看,他们也不能完全算是坏人,只是想找个能赏识自己的主公罢了。但他们的背叛,确实毁了刘璋,也改变了整个三国的格局。
益州之战结束后,刘备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他以益州为根基,后来又拿下了汉中,正式称王,建立了蜀汉政权。如果没有益州,刘备就只能一直寄人篱下,根本没有跟曹操孙权争天下的资格。
从这个意义上说,益州之战是刘备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。他用了三年时间,付出了庞统的生命,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,但也换来了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舞台。
至于刘璋,他后来被安置在荆州,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,最后病死了。他这一生,算是彻底失败了。他不是没有机会,益州那么大的地盘,那么多的兵马和粮草,如果用得好,完全可以守住。但他偏偏用人不当,又太过软弱,最后把大好的局面拱手送人。
说起来,这场战争里最可悲的,其实就是刘璋。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帮手,结果引狼入室,把自己的家底全赔进去了。他对刘备那么信任,结果人家转头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。他想保住益州,想保住百姓,结果什么都没保住。
不过话说回来,刘璋要是真有本事,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。他手下那些益州本土士族,一个个骄横跋扈,他不但不管,反倒纵容他们排挤外来人才。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些人,哪个不是有真本事的?结果在他手下,一个个都得不到重用,能不生怨恨吗?
刘备能成功,除了他自己有能力,也是因为他会用人。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些人,在刘璋手下不得志,到了刘备那里,立刻就有了用武之地。法正后来成了刘备的首席谋士,很多重要决策都是他出的主意。如果刘璋早点重用他,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背叛了。
历史就是这么吊诡,一个人的成功,往往建立在另一个人的失败之上。刘备拿下益州,成了三国鼎立的一方诸侯,刘璋却失去了一切,成了历史的失败者。谁对谁错,后人各有说法,但结果已经定了,再也改不了了。
站在今天回头看,益州之战不过是三国乱世中的一个小插曲。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,这是一场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战。刘备赌赢了,拿到了进军天下的资本。刘璋赌输了,丢掉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。张松、法正、孟达这些人,用自己的选择,改变了历史的走向。
这场战争告诉我们,乱世之中,光有仁德是不够的,还得有手腕,有魄力,有识人用人的本事。刘璋太软弱,所以输了。刘备够狠,够果断,所以赢了。至于那些背叛的人,他们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做选择,谈不上对错,只是立场不同罢了。